一一四、左右为难

离后太多太多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结结实实的一个清和寒洛这一抱抱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分了开。

木芫清这时才顾得上细细的打量一番眼前的人儿。

寒洛他依然是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通身上下都有暗线绣成的五爪青龙耀武扬威。

一头耀眼的深蓝色长发,用个亮闪闪的金环箍得紧紧的,自有一番天生的气度威严。那张曾经叫她怦然心动的脸憔悴了许多,抿着唇,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双金黄色的眸子里布了些细细短短的血丝,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全是欣喜和关切。

“这些日子以来,他过的,也很不好吧。”木芫清心中默默一叹,探了身子凑上前去仔细嗅了嗅,强笑着打趣道:“前些日子我听土说,你竟贪上了杯中之物。如今见了面闻上一闻,你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可知土那家伙原是在胡说八道了。看我再见着他时不说他才怪。”

寒洛脸上闪过一丝凄凉,忙借着俯身来遮掩。他捡起脚边的三尺长剑,握在手里紧了一紧,重新插进背上的剑匣里负好,又顿了一顿,终于扯出了一丝淡笑,眼望着天,声音飘缈地答道:“他原说的不错,我是喝了一阵子酒。现在,已经戒了。”

木芫清眼盯着他背上的长剑,内心闪过一丝莫名的酸楚,暗自叹道:从这里到他刚才的所在也不知道究竟有多远的距离,那只小狐狸用跑的也没费多长的时间,他竟要御剑飞空过来。在他心里,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在乎我的吧?只是,时过境迁,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思及此。木清将头稍稍低下一点,装作没有听懂地样子,含笑回答道:“戒了好。酒是穿肠毒药,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寒洛那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见到她这幅样子,也大致猜到了她的心思,便也跟着淡淡的一笑,随口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寒洛,我还没给你介绍我离开青龙宫以后认识的几个好朋友呢。”木清不愿把气氛僵在这般境地。遂把头一扬,脆生说道。又推了萝卜拉了阿兰向寒洛介绍道:“这个是阿兰,她跟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现在却是我的好姐姐。而这个金毛的,我叫他萝卜,当初我离开妖界身无分文,就是一路跟着他蹭吃蹭喝才捱到玉苍山地。”转身又要拉过南宫御,继续说道:“这是南宫御,前些日子多亏他收留我,我才不置于要露宿街头。嗯。他的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也跟我此次地目的有关,待我见过华老狐,先生再细细告诉你吧。”

她一口气不停地将人介绍给寒洛,却不给那几个人一一与寒洛攀谈见过的空隙。待她好容易说完了,寒洛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叹了口气唏嘘道:“芫清,此番你可受苦了。”又转身抱拳与那三人一一见礼。

箩卜依然是先前那幅德行。派头十足的拱了拱手,自报家门道:“基佛罗山桑雅血族族长罗斯塔-拜涅-圣-伯朗佛罗斯,特特拜见青龙宫宫主及妖狐族少主。”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站没站样坐没坐样的,一旦牵扯上他们血族,就立马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了。

寒洛也恢复了一贯风清云淡的表情,抱了抱拳,道声“久仰了”,便算是见过了。

南宫御不知道为什么,打寒洛出现的那一时起,他的神色便有些别扭。此时被木清强拉过来与寒洛厮见。不得已,绷着一张脸,一丝表情也不带地虚抱了抱拳,随便敷衍了一句什么。便冷着脸看向了别处。

“好说。”寒洛谦和的笑笑。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轮到阿兰地时候,谁也没有料到阿兰会忽然扑通一声扑跪到了地上。先冲着寒洛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待起身时已是满面泪流,梨花带雨地哭诉着:“请寒宫主为我族做主,请寒宫主为我族上上下下七十三条血命做主!”

木芫清早已是大惊失色,忙跨前一步双手抓了阿兰的胳膊要拉她起来,口中惊慌道:“阿兰阿兰,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阿兰却好似生了根在地上一般,任木芫清如何使力也拉她不起,只是瘫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寒洛不住地流泪。

寒洛已经将最初的一丝诧异收了起来,盯着地上的阿兰看了好了一会儿,淡淡说道:“你先起来好好说话吧,有什么事我先听听再说。”

阿兰终于盼得了寒洛的一

,在木芫清的帮助下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也顾不得在脸上的泪珠子,凄凄惶惶地便开了口,讲起了陈年的往事旧账。

大伙儿凝眉洗耳听她哭诉了半晌,终于将她那一族地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都心情沉重,怆然不已。

原来这妖界中除了几个实力庞大的族群以外,还有更多的小部落在妖界中星罗棋布四散而居,这些个小族多是同种同属而居,有的全族加在一起也只有那么十几来个妖而已,在如今魔殇独领**、群雄四下割据的妖界里,不被别的族群灭了全族、吞了地盘,能够漫延传续下去已是不易,更别说出去个能在魔殇宫混上个一官半职闲来没事能说上几句话给族中父老撑撑腰的大人物了。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小族们为了求生存求发展不叫旁的大族们欺负了,便各自寻了妥贴的大族去依附做了一支附属族,既为大族使唤卖命,也靠着大族的势力求个太平地日子过活。

而阿兰她这一支与小娥阿郎他们那一支因都是些虫子妖怪,天生就不是些能征善战的好手,放眼整个妖界,也只有树妖一族势力雄厚些且与他们的部落有些枝枝连连的关系,便纷纷投了树妖族作了其旗下地两支依附。

谁知道三百年前树妖族竟遭了一场天大地祸事,全族一夜之间竟如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任谁也再寻不到定点地蛛丝马迹可以找到他们的下落。

而这一场祸事在几天之后便牵连到了阿兰和小娥他们那些附属族。

阿兰在讲起这场祸事的时候神情很是激动,眼中闪着泪花,咬牙切齿地咒骂道:“许是那些个贼子们也知道他们做的是些人神共愤的恶事,一个个都拿黑布蒙了脸不敢露出本来面目。他们对我的族人们见一个杀一个,他们的冷刀上前一个的血还没有冷下来,就又挥到后一个的脖子上,最后连手上的刀都砍得豁了口卷了刃!那些杀千刀的贼子们,良心都叫恶鬼给挖了剁了吃了,竟连一点点的良知都没剩下,连我姐姐怀里的奶娃娃都不肯放过,我那刚满半岁的小侄子连哭都没来得及哭出声来,就被他们一刀剖成了两半!爹娘将我紧紧压在他们身子底下到死都不肯放我出来,这才掩了他们的眼留了我一条命下来。我一直趴在爹娘冰冷僵硬的身体底下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贼子们杀尽了族人又埋头在一片废墟中翻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物事,直到天明翻了鱼肚白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说完,深呼了一口闷气,双腿一弯扑通一声又对着寒洛跪了下去,一个劲地磕头,恳求道:“寒宫主,我那一族虽小,上上下下也有七十余口活生生的命,却在一夜之间只剩下了我一个还活在这世上!这么些年我都不敢再回妖界一步,一直隐姓埋名在人间界等着为全族洗冤的机会。我听闻这些年来魔殇宫也委实不像个样子,左魔使大人退隐,魔尊大人失踪已久,剩下的右魔使和几位宫主都忙着勾心斗角争名夺利,也只有您,只有您还算是那个大染缸里身子唯一干净的,况且,您还是妖狐族的少主。我求求您,求求您替我族主持公道,查了那杀千刀的贼子们出来正法,为我全族报仇雪恨!您若再不肯点这个头,我那一族的人便都要沉冤地底,永无昭雪之日了。”

阿兰说一句便磕一个响头,待她终于将埋在心里的多年的一桩惨案讲完,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烂,牙齿紧咬得下唇出不少血丝出来,神情又是倔强又是悲痛又是恨意满溢。

这件事委实有些棘手。寒洛虽是一宫之主,又是一族的少主,却在魔殇宫里头站的也很是不稳,陆一翔因是妖狼族的少主,与他一向没什么亲密的往来,萧亦轩费莫又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不久前才使计险些害了他,纵然他命大不死,青龙宫也受创不小,多亏了朱雀宫的扶持才算是辛苦支撑了过来,现在宫里头也是人才凋零,死的死伤的伤,再要叫他替一桩陈年旧案主持个什么公道,那真叫做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若拒绝了阿兰的请求,瞧她眼下这幅模样,任谁也狠不下这个心来。思量起来可真是左右为难哪。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等着寒洛答话。

良久,寒洛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意味不明地问道:“芫清,你瞧这事,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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