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我是传奇

XX:

你还好吗?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都已经半年时间了。高中毕业以后我们各分东西,你读师范学院,而我却上了医学院。收到你的信一下子又把我带回到高中那段日子,我们一起上课,一起打球,一起评论女生,现在却开始不同的学业。想想我们的人生也从此变得不同,还是很有些不可思异,不过至少有一件事不会变,就是我们之间的友谊,哈哈,是不是被恶心到了。不过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能在是师范学院读书,每天走在校园里身边都是漂亮的MM和朗朗的读书声,心情一定很惬意吧。从你的信里就能看出完全是在向我炫耀,以我对你的了解,再不出三封信你就得告诉我你已经找到自己中意的目标了。另外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除了学校里少了些鸟语花香;大家整天穿着惨白的大衣在校园里游**;还有动物楼养的那些狗呀,猫呀每晚不停的嚎叫;再加上弥漫校园空气里那些一丁点的鲜血和福尔马林的味道以外,其实医学院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恐怖的。

你在信中问我为什么会选择学医,还说高中三年从来不知道我喜欢医学,现在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在那时我自己根本也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最终能上医学院不光出乎你意料就连我自己都还经常想不明白,开学的头几天我总睡不好,开学典礼上校长说过一句话:“我们医学院有得天独厚条件,我们有二百具尸体供你们解剖,它们就在你们宿舍的地下室里……”这句话让我们宿舍的同学都失眠了好几天,有时会因为对于住在我们地下的朋友而让我莫名其妙的从**爬起来,再看着身边放着的教科书还有衣架上的白大衣才明白自己不是做梦。对了,我们宿舍有个爱学习的变态家伙经常偷偷把实验室里的教具拿回宿舍复习,一天半夜睁开眼我正好看到月光下桌子上玻璃瓶子里的脑干切片,那脑切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脑干上的每一条沟壑都触目惊心。这个画面到现在还不时闪现在我脑海,身在师范学院的你根本没办法想象吧。不过也是这个瞬间让我明白自己为什么最终会到医学院来,人与人相遇是注定的,而人与一个地方甚至是一个脑切片的相遇也是必然的结果,这结果就像脑干上顶枕裂后方是枕叶一样不可改变。是不是有些听糊涂了,简单说就是我到医学院绝对不会以人的意志为改变。

对了,你在信上说你们学校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半夜会去厕所总会听到没有人的隔间里有读英语的声音;在学校小树林走路时有人搭你的肩千万不要回头,那会是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说同学你看我没有脚……你还说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因为好多人都说亲身经历过。告诉你吧,哪怕再多的人说过真的有人亲身经历过,这些传说也都是假的。在美国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Urban Legends——都市传说就是说这种靠口传身教迅速在坊间流传的神奇故事。听说美国有机构专门记录每年美国会出现有多少的新传说。我们医学院也有许多类似的传说,最新统计在我院常年的流传的传说就有十六个,并且每年还会递增。听到这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告诉你我现在绝对是我们学院研究都市传说的专家,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觉得来医学院是个必然的结果。下面我要给你讲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这可不是一个传说,因为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

事情还是要从我打扫实验室那天说起,那时刚刚开学一个多月,每天下午我们都是在解剖楼里度过的。对,就是信里附带着那几张照片里的地方,希望那些标本没有影响到你的食欲。当然还有更多很黄很暴力的我准备以后再慢慢渗透给你对,平时我们上课没事就拿着这些标本玩,你没听错,是玩。也许你认为这不可理喻,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一堂实验课整整要四个小时,中间除了上厕所以外不可以离开这间实验室。这间实验室有五十坪左右,布局就像恐怖电影里描绘的一样:四张大桌子,周围坐着我和同学们,上面放着各种骨头标本;在墙边立着的玻璃柜子里除了放着一堆堆装着心、肝、脾,肺的大瓶子,就是一些证书文件什么的;在实验室一边还有两张手术台,不用想也知道在那绿色塑料布下放着的是什么。在这个充满福尔马林味道的地方呆上四个小时,我们做出什么事也都不值得奇怪了。实验室里常作为我们发泻的对象通常是骨头,因为它不容易坏。所以你通常可以在头骨上找到“XXX到此一游”一类的字样,或是在股骨、肱骨一类长骨上找到打斗的痕迹,现在的实验室里再也找不到一块像样的骨头了。我们每次上完实验课都要留一个人打扫实验室,那一次正好轮到我打扫实验室。实验室天天有人打扫所以并没难打扫,我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干完所有的活,那时距离晚上食堂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无聊的我呆在实验室里看着那些标本。对了那些照片就是这个时候拍的,后来我就不知不觉转到了那两张手术台上。因为开学不久我们上课内容还只是围绕着器官标本并没有接触到尸体,所以老师也只在第一次上课时打开过一次,还只是让我们看了一小撇。一个多月时间里就看着它们静悄悄地躺在那陪着我们上课,有时我怀疑它们都已经臭了。我走到那两张桌子前,隔着塑料布已经开始闻到更为浓厚的福尔马林味道,前些日子扫过除的同学也有打开塑料袋开的,他们都重点推荐靠左面桌子尸体,虽然都只剩半截,而且一个看上去十几岁没头没四肢,另一个应该有五、六十岁,只剩下皱巴巴的屁股和大腿。但我那些敏锐的同学们还是依靠它们仅存的*推断出女性性别,还有一个家伙煞有介事地向我们形容那在福尔马林浸泡下*的颜色和形状。我拉开塑料布上的拉锁,福尔马林如箭一般刺进我的鼻子,我的眼睛也被刺激的险些流泪。左面桌子上果然放着两具半截尸体,虽然的确算得上是**的异性身体,但我对这两个如同腊鸡、腊鸭的肉段完全没兴趣。我更倾向右面桌子上的那具尸体,因为仅仅从塑料布隆起看来就知道这是具完整的尸体。我慢慢拉开一边的布帘,如同两扇大门中的一扇被轻轻打开露出一个男人褐色的身体,突然看到一个男性**还是有些奇怪。当我打开另一半布帘,一个没有皮肤只剩下筋肉的身体赫然出现在我面前,这半面身体就连脸上也没有一丝皮肤,这是教学需要,从肌肉骨骼的分布到神经血管的走向,早就听说到时候我们就要戴着手套在这尸体身上摸来捏去的。没有脸皮和眼皮的它眼睛圆瞪,龇牙咧嘴,而另一半却依然闭着眼睛,嘴角平稳显得很安静,这让它显得既恐怖又滑稽的。

我已经慢慢适应了福尔马林的味道,为了能看得更清楚我扶着自己的眼镜低下头仔细端详着它,这是我第一次与一具尸体如此之近,我甚至看得清它的眼皮上的淡淡睫毛。它是一个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身体虽瘦但很健硕。不知道这和常期被福尔马林泡着脂肪分解有没有关系。虽然他的身体一半有皮肤一半没皮肤,但他的东西却还完好的呆在他的*缩成一小团,我有些邪恶地想为什么不把它也抛开两半。看得久了我才意识到我一直紧盯的曾经是个和我一样活生生有思想的人,他会不会突然睁开眼,为了防止他是在装睡骗我,我决定先试探一下他,我小声地叫了几声喂他都没有回应(我当时有脑子短路的嫌疑)。我又从包里拿出只笔,就在我把笔尖插向它的胸膛时,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要我是你,就不这么做。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一个小个子的身影躺在墙角的影子中,不过从声音听上来他并不是我们班的同学。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在你低头快亲他的时候。

后来我才发现他那时就没有用尸体这个词,不过我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又说了几句话,他始终站在那个角落里,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走过来,他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走过去,我没办法看着那个样子的他。

他一边说他一边用手指了指躺在我旁边的尸体。

“你知道吗?它是我大爷,是真的大爷。你不相信是吧,没有人会相信能在解剖实验室里见到自己的亲人。虽然我和我大爷已经有十几年没见了,但我还是从他眼皮下的痣认出他了。什么你说我这样认得太草率了,还有他头上的伤疤,我这辈子也不会认错。”

随后他还说了许多事情,以至于我都错过了食堂的晚饭。我整个晚上都恍恍惚惚,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寝室,一直到睡觉前,看着我不脱衣服一动不动地躺在**同学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我把下午的事情讲给他们听,结果他们一起笑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随着我慢慢讲述他们的笑声越来越小,最后除了我的声音外只剩下一只不知谁挂在椅背上刚刚洗过的袜子在滴水的声音。

“我大爷是在结婚当晚失踪的。大爷结婚很晚,他1958年生,很早就参军然后十几年才回家,那时已经三十多岁了,整身伤痕,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在部队里干吗,大爷平时少寡语,即便是对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也很少说什么,但他对我很好,那时我刚刚五六岁,他整天抱着我在村子里玩。我问什么他都会告诉我,除了他自己的事情,整个夏天我都和他一起在小河里游泳,看过他身体的伤疤,我认得他的每一条伤疤。后来我问过爸爸怎么样才能弄出那样的伤疤,爸爸告诉我只有枪才能打出那样的伤疤。大爷在家呆了几年都没有人来说媒,最后能大爷能结婚还是靠我奶奶牵着家里的一头毛驴走了几百里路才领回一个大姑娘。婚礼那天爷爷和爸爸都喝多了,奶奶也一直不停的抹眼泪,只有我大爷一个人显得十分冷静,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酒席过后,他还照旧领着我去河边转了一圈。后来我爸爸一直不停追问我大爷和我在一起时有没有说些什么,我总说没有,其实我只是不想对爸爸说大爷曾经对我说的话。因为事情太过离奇,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的,就像没有人相信我大娘就是大爷的新婚妻子的话一样:那天晚上她和大爷两个人就坐在**一动不动,眼看喜烛就要烧尽大爷也不说一句话,后来就在她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时,外面竟然有人敲着窗框小声叫着大爷的名字。大爷从**一跃而起,从婚礼到此时大爷只对她说过一句话就是:我先出去下,马上回来。可是过了一晚上我大爷也没有回来,而我大娘这一等就是三年,三年后没有和大爷过一天日子的大娘哭着离开了我家,而我大爷一直到我考上大学离开村子也没有回来过。爷爷临死前告诉爸爸他还在想着大爷,而爸爸从大爷新婚后第一天就没有停止过寻找大爷,只是一直一无所获,唯一能确定的线索就是那天晚上叫走大爷的人不是村子里的人,因为村子里人从来不喊人的大名,大娘那天晚上听得很清楚,敲窗户人的叫的是大爷的大名——王文举。”

在我开始转述我听来的故事时,他们都觉得太过传奇不相信,可是后来听到了他的名字后大家的态度便有了明显的不同。在这件事后我专门在图书馆找了心理学的书来看,真实性的东西在故事和谎言里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就像成功的诈骗犯往往会在百分之九十九的谎言里加入百分之一的真实就会让人上当。在听完我讲的故事以后,大家开始不停地问我问题,而且大多集中在这个爆料的同学的身上。而我现在能知道的只是他大我们几届,个子不高穿着朴素和学校里大多农村学生一样。他说他自己有空就会偷偷来实验室来看自己的大爷,还有他既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也没有通知学校。说到这时寝室里的灯已经关了,望着黑黑的天花板,我和宿舍里的几个人几乎同时说:这事真的不能说呀。

第二天实验课后,我们宿舍八个人全都呆在实验室里一动不动,弄得那天扫除的人很是奇怪。但随即他也马上加入了我们,再次揭开那层绿色塑料布时,我承认我的心情很复杂。看看大家的表情也都差不多,隔了一天再看见尸体那张阴阳脸竟然没有一点滑稽和恐怖,反而有一些悲壮。他的身世、名字这些本来很标签化的东西现在也有了不同的意义,我们谈论它的口吻也像是对着熟识的人一样。扫除的那个同学听完王大爷的故事以后再盖上塑料布时竟然十分小心翼翼地,好像生怕弄醒他一样。在食堂里吃晚饭时大家还依然在聊这个话题,同学们让我找出昨天那个同学,结果一直等到食堂关门也没有看到那个男生出现。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结果第二天下课昨天打扫卫生的同学和他宿舍的同学集体留在了实验室。而当天晚上食堂里王大爷的话题又招惹来班里另外的一些人,到了第三天,几乎是全班的男女在课后集体瞻仰了王大爷的遗容。从那开始我们全班都开始叫他王大爷,但是很奇怪的是这段时间我却再没有遇到那个男生。

等到第二次轮到我扫除时已经距离上一次差不多两个星期的时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天天和王大爷在一起学习生活,也不会再在课后特意地拉开塑料布去打扰他的长眠。不过当我打扫完实验室时还是不自觉地走到他身边。慢慢拉开塑料布看着他一半睡一半怒的脸,也许是因为他的故事我还没有全部听完,所以我总觉得这样表情的他有着许多未说完的话。我低下头向他侧耳,结果一个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你真的希望他能说话吗?

我猛的回过头,那个男生依然站在上次同一个地方。

我也这样试过很多次,我总觉得他没有死,哪怕他的另一半时刻提醒我没有这个可能。

食堂开饭的铃声响起,而我却坐在实验桌上动都不想动,丝毫不想一周只有一次的星期五的红烧肉。

晚上七点半,阶梯教室里坐满了正在晚自习的人。我几乎是冲进去大声喊着:我又见到他了!我班的同学急忙把我拉到座位上,几个远处的同学也马上跑了过来蹲在了我的身边。完全不顾其它人奇怪掺杂着些许鄙视的眼神。现在大家的兴趣更多是围绕在那个学生身上,当然我也一样,我告诉同学我已经知道他是大五检验系正在实习的学生;也知道他最近躲着我们就是因为太多人知道了他大爷的事情;还知道王大爷的死其实是有原因的。

“我第一次看到大爷的尸体时差点晕到地上,老师指着大爷的身体对同学们一一讲解,而我只有拼命抑制自己发抖的身体不想让别的同学发现我的异机。看着老师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在我大爷的肚子里掏来掏去,我止不住一阵阵地恶心。那天晚上我偷偷溜进实验楼,砸坏了三把锁我才走进这间实验室,拉开塑料布我抱着大爷的身体大哭起来,随后又马上吐了起来,那是因为呼吸急促让我吸入了过多的福尔马林,那天晚上我不敢开灯,我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用水擦洗我大爷的身体,他的身体冰凉,在福尔马林浸泡下皮肤和肌肉也已经皮革化,摸上去那硬硬滑滑的感觉就像摸着一个商场里的模特假人。但伤心过后我还是感觉一阵阵温暖,毕竟我找到了他——我的大爷。他在我的生命中不再是一个失踪的人了。不过从那天起,我就不再上解剖实验课了。只是在没有人的下午或者晚上才偷偷溜进来看看他,我没办法告诉爸爸我找到了他的兄弟,哪怕是尸体,因为我没办法让爸爸看到这样的大爷,失去一半皮肤,露着内脏。哪怕照片都不行,我只能把这一切都藏在自己心里,就像当初我把大爷的话深深藏在心里一样。其实婚礼那天下午,大爷在河边曾经对我说过一些事情。所以那天晚上大爷的离开我丝毫没有吃惊,而且我的心里还在偷笑。因为只有我知道大爷的事,那时小小的我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让我十分开心,然后一直在心里暗自说慌什么,等着大爷过几天回来。可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很快就过了一年。我越来越紧张,每天除了上学以外都如同小狗一般守着家门口等着大爷回来,哪怕睡得再死只要门口有一点动静我都会马上冲到门口,我想告诉爸爸我知道的一切,可是已经隐瞒了那么久的秘密压得我开不了口,甚至不能喘息。我不敢回家不敢看爷爷和爸爸每天期盼又失望的脸。我拼命学习,最后终于考上了医学院,我是村里考得最好的学生,送我离开时爸爸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是大爷失踪后他第一次笑,我还以为这能让我们从大爷的离开走出来,但没有想到刚开学没有多久,我就和大爷见面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所以这几年我又开始拼命学习只是为了早点离开这个学校。”

等我讲完才发现周围都是不知从哪伸过来的脑袋,所有人都被他的故事吊足了胃口,都在急切的问我王大爷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还有王大爷到底是怎么死的。面对这些问题我也只好摇了摇头,因为他好像故意在故事最**的时候转移了话题。知道这个结果周围的同学甚至是不满,甚至还说不如现在去就找他,让他直接讲出最后的故事。但是关于他的具体班级和姓名,他也同样没有告诉我,理由不用想也知道谁也不愿这样被人打扰。就连我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给我带来的影响,每天中午在食堂吃饭都会有人跑过来问我有关王大爷的事情或者指着远处的某人问我是不是我在实验室见到的那个人,其中不乏高年级的同学还有女生。现在王大爷的故事基本传遍了整个学校,每天下午上课前或者下课后都会有人慕名来参观王大爷。我们的解剖楼里有四层,每层两间实验室都有固定的安排,我们所在那间就只是大一临床系专用。其实好多人都曾经在这实验室里呆过整一年和我们一样与王大爷朝夕相处过,结果知道了王大爷的故事还特意跑回大一时的实验室来看。有人还一边看一边说:哎,和两年没什么不一样呀,一点都没变……关于这点我在他那也得到了证实,其实我们医学院根本没有多少尸体,校长在开学典礼上的话基本属于吹牛。要不然王大爷的身体也不会在这个实验室一摆就是几年一动不动,他还告诉我所谓地下停尸间也只不过是几个两米见方的池子,里面装满福尔马林,几具干巴巴的尸体就用绳子绑住脖子泡在里面……对了,来实验室的人多起来还和另一件事有关,当然这件事也是他告诉我的,然后我又告诉了同学,于是全学校又全知道了。你现在来我们学校也许还能看到有人的脖子和手碗上挂着骨质的项链,如果不告诉你,你也许猜不到那是用人的寰椎还有指骨做成的。寰椎是人身上第一颈椎,呈平滑的菱形,而在两角的椎间神经孔正好用来连线,要是在寰椎两边再串上一圈细小的指骨,那样看起来就是野性十足了。他还告诉我如果可能他要用王大爷身上的寰椎还有指骨来做个项链永远留在身边,这也是他一直呆在实验室的原因,不过看学校丝毫没有将王大爷的身体改成骨骼标本的意思。我做过一个这样的寰椎项链,还有找来两颗牙齿打孔放在上面,不久便以高价卖了。再上实验课时就总有人拜托你去拿一些寰椎来。所谓拿也就是偷,没多久我们实验室里的寰椎已经非常少见了。老师只好把椎骨用尼龙线串在一起并且用锁锁起来,到了上课时总会有一些弱智的同学把它套在脖子上装潇洒。这也算是和王大爷一起出现在学校的第二个传奇了。

有时实验课后我和同学也会拉开盖在王大爷身上的塑料布,聊着有关王大爷的话题。以我们现有的专业水准只能推断出的王大爷死时应该在三十五岁左右,也就是说他离开家没多久就遇到了意外,可是他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大外伤,当然被开腹、剥皮这些不算。不过也有奇怪的地方,那就是王大爷闭着的左眼里并没有眼球。而且从眼眶里没有任何残留来看如果不是很早就失去眼球就是手术摘除的。另外最让人感觉到奇怪的就是王大爷的心脏体积很大,甚至超过了我的两个拳头。后来有高年级的同学说在药理实验中如果给兔子注射特定药物将其毒死或者空气就会造成兔子血液栓塞而死后兔子的心脏也会*。虽然现在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证实,但我们还是大胆推测王大爷很可能是死于非命,这个结论让我们都兴奋不已。有一次因为这个大家在王大爷面前讨论得脸红脖子粗,说到最后一个同学急了,他质问我为什么只有我见过他,为什么只有我在转述这个故事,弄不好一切都是我编的。这让我很是恼火,但除了我以外的确没有人再见过他。虽然也有过几个人说见过他,但却说不出什么有建议性的东西来,只不过是类似“我昨天看到你说的那个人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话。为了证明我不是为在编造谎言,我让两个同学和我一起值日扫除并且还赌上了一周的伙食。可是眼看太阳落山他也没有出现。我表面冷静但心里早已经开始担心饭卡里可怜的饭钱了。那两个同学无聊的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他们那是在看食堂有没有开门。而我就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想着前两次是怎么见面。突然一个细节引起我的注意,好像每一次都是在我低头看王大爷的时候他才在我背后说话,于是我急忙拉开王大爷身上的塑料布,低头的时候用力过猛鼻子险些碰到王大爷的身体。可我的身体就这样僵直了差不多十几秒,身后也没有任何动静,倒是两个同学跑到我身后催我快点离开,要不然又赶不上食堂只有周五才会有的红烧肉了。我几乎是被两个同学架出实验室,这就是免费的红烧肉的力量。结果就在我们刚出实验室时楼道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们忘了拉上塑料布了。

他出现了!这一次是在楼梯走道里,他依然站在黑暗的角落里。两个同学都张大了嘴,即便这样还推着我问是不是他。虽然他的样子很普通但面对他还是觉得他很特别。他似乎不喜欢站在窗前,我们一起围坐在楼梯走道上,听他讲王大爷最后的故事。

“我觉得我一生都在保守着秘密,第一个是为我大爷,而另二个秘密就是我大爷本人。我看着他静静躺在实验室里四年,却没有一点办法找出他在这的原因。每次看到他安静的样子我就心疼,总是感觉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当初我能及时告诉爸爸大爷的去向,也许事情就会有所改观,但这样想来其实挺无奈的。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什么如果,只有确定不会变的结果。那天在河边大爷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时的我根本不明白大爷所说的话,现在想来也许正是因此大爷才会把那些事告诉我吧:原来大爷参军以后不久就被组织上招到特别的部门,他那些年执行了许多任务,都是秘密任务,任务的具体内容大爷也没有告诉我,因为组织命令大爷不能对任何说,包括家人。他只告诉我他头上的伤是在1986年执行任务时弄的,虽然那一年只有一件哄动世界的大事,但我却不能想象大爷在时面做过什么。大爷说每次执行完任务让他有一段时间每晚都睡不着觉,如果再不回家他就会崩溃。说这些时我和大爷看到河边有一只野猫的尸体,夏天尸体上围绕着很多苍蝇,我掩着鼻子小心绕过。大爷突然说你知道吗,这样一只死猫的肉能让你多活半个月。我看着大爷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是开玩笑的意思,而且他睁大的眼睛很是吓人。有一次我和大爷一起午睡时大爷突然大叫着惊醒,他的眼神就是这样,充满血丝如同要吃人一样。大爷始终忘不了那几年发生的事情,而且也不能忘,因为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大爷说虽然表面上已经退伍回家,但实际上他还是随时要听组织的安排。就在婚礼前几天大爷接到了上级的通知。大爷说那通知是别人看不懂的暗号,这些都是组织严格要求的。他说这些是机密,却总是欲言又止。大爷说这一次任务比上一次的艰难的多,不过他一定能完成任务,大爷让我在家好好等他,还让我别告诉大家,说过几天就回家,如果我能保守这个秘密就给列带一个大的礼物,那时我一直在欣喜大爷所说的礼物,根本没有在意其它,最后大爷还像往前一样背着我回家,就在回家时的路上他突然告诉我了几个名字,李建宾,刘利佳……这几个名字在我这十几年的生命中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大爷并没有告诉我这些人是谁,他只是如同念诗一般重复着,我一直等到看到大爷的尸体时才明白那几个名字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大爷是在间接的告诉我能找到他的线索,这几个人必定是他的同事或者有关系的人。说到这你们是不是想问我这几年为什么没有从这几个名字中找线索,告诉你们我整整找了四年但是毫无结果。后来想起一件事我才明白,大爷失踪后爸爸曾经去公安局立案,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无法立案,原因是根本没有大爷的户籍。这必定也是组织的决定,所以那几个名字其实成了最没有用的线索,甚至我连这些名字是真是假都没办法确定。”

那天晚上我们宿舍人几乎没有睡,不,应该说就连旁边几个宿舍的人都没有睡。有人为了听我们三个讲王大爷的故事,甚至只穿着短裤坐在黑暗中,听得入神时就连手上蜡烛的蜡滴落在腿上都不知道。这一次因为有了另外两个同学帮腔故事讲也得异常的顺畅,所有听完故事的人最大的问题都是集中在王大爷失去的眼睛和肿大的心脏上。但这些我们也没有在“他”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但他自己说按他的推测是王大爷在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失败,被敌人毒死;而他的眼球却应该是在死后被剥离的。这是他说的关于我们医学院的第二个传说,他说我们医学院的尸体除了死在医院里的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外,还有一些是被执行死刑犯的尸体,这一点后来得到了的证实,因为其它的实验室里的确有几具尸体年纪相当年轻,头上都开了一个洞。我也去看过那具尸体,当时一个同学还特意把尸体的头搬起来,在脑后只是一个小孔,但在前脸却有着一个如同蜂窝的大洞。那是因为子弹从后脑打入后高速旋转带来的高温高压让脑子在脸这爆出一个大洞。除了尸体的来源外,“他”还说我们医院也会偷偷收集尸体器官,好像每次在执行死刑第一时间,我们学院都会有人马上对尸体进行手术,摘取掉想要的器官,这些器官的用途永远不详,但从我们医学院这十几年平步青云想到一些事情,无比邪恶的事情。

这一晚上我们一直在重复听到的故事,而很快这些故事也被奔走相告。第二天就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王大爷真的成了一个传奇,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本来只是教具的尸体竟然埋藏着天大的秘密,学校很快就开始有人组织专案组,包括检验、法医、临床几大系的精英,对王大爷进行最全面的尸检。另外校报的记者也来到实验室拍照并对我们班进行采访,媒体力量也已经介入。不过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学生间进行的,没有人特别提示,我们也很自主地没有通告学校。现在本在我们学生眼中就不甚高大的学校形象已经一落千丈,有关王大爷失去的左眼也衍生出许多故事版本,最后我们学校曾经做过人体实验似乎都快成了不争的事实。整件事影响越来越大,每天都太多人出入实验楼很快就引起了老师的注意,但每次问到我们时同学都随便说一句应付过去。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系主任——王立濮的出现,我们都不知道这故事竟然还没有到**。就在上课前几分钟几个高年级的学生还赖在实验室不走,他们准备取一些王大爷的胃内组织化验。他们事在必得的样子引起我们同学的反感,于是我们两伙人争执起来。结果这让正好从门外经过的王立濮听到,他走进屋制止住两伙人。随后他责令我们必须说出吵架原因,要不然在场的人都要记一次大过。王立濮绝对是我们医学院第一大恶人,对于他的传说学校里比比皆是,当然都是令人发指:借讲话性骚扰女学生, 不让看不顺眼的学生通过考试,听说高年级的学生曾经发起过怎么样杀死平王立濮最过瘾,最后是“把他杀了剥皮扔到尸体池”得到赞同。这样的人平时在路上遇到都要退避三舍,结果现在看来已经凶多吉少了。有一个同学为了自保脱口而出:

我们是在为王大爷查死因。

王大爷?

那个同学不顾我们的眼神指了指手术床,那个就是王大爷。

你大爷?王立濮被逗乐了。

不是,他不是我大爷。那同学连忙解释,他语无伦次的讲着明显从别人嘴中道听途说的故事,竟然一点没跑题地把王大爷的故事讲完了。王立濮难得有耐心地听完,还不时地发问配合。

扯淡!这事怎么可能,这些尸体都是建校不久就运过来的,我还参与了不少标本收集呢。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事呢。

也许是受王立濮的好态度影响,我们的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当初和我一起最后听王大爷故事的同学抢着说。

这都是真事,他有名有姓叫王文举。

王立濮和我们说话就站在一张实验桌旁,听完我同学的话,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放屁!

实验桌上放着为当天课程准备的教具被王立濮一掌拍倒,在桌上散成一片,其中除了一些塑料的心肺就是些瓶瓶罐罐。这个突发事件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说话的同学更是不知道哪出了问题。王立濮走上来指着他鼻子问他,你说那尸体叫什么?

王文举。

你再说一遍!

傻子都听出话中的气愤,偏偏这孩子死不开窍,又生生说了一遍王文举这个名字。王立濮怒不可遏,谁说的。

我的同学这时才明白事情的严重,他不敢再说话只好回过头看着我,结果被王立濮看到,他冲到我面前也以同样的口吻问我,是你说的?

我想躲开可是已经是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

是九一届的一个学生告诉我的。

是谁,你把他找出来。

看来王立濮丝毫没有停止追查的意思,而他的指头也已经触到了我鼻子。湿乎乎的让我一下子想起塑料布下的棕色肉块,我不由拨开他的手。

你管得着吗,反正他就叫王文举,1958年生,XX市XX村人。

1958年,1958年.王立濮重复了几次然后抓着我的衣领往墙边走,同学们竟然自发给我和他让出一条路,真是不够义气。王立濮把我带到实验室靠墙最里面的立柜,最上面一排的张黑白照片上实验室里站着几个人,每个人都穿着白大衣意气纷发。下面有一行小字:“1958年实验室建成……”所有人都凑过去看照片,大家突然一起惊呼起来,当然不仅仅是因为1958这组数字,是因为在照片中一个人的头像下赫然写着王文举这三个字。那个二十多岁浓眉大眼,俨然是个有为青年。有人已经大喊出来:王大爷,原来他也在医学院上过学。

放屁!

这是王立濮第二次说这个词了,他这回手指的不单单是我,而是所有人了。

这是我!

后来我们才知道王立濮是在实验室建成后第二年便改了名字,因为王文举这名字太过俗旧,作为研究科学的新青年王立濮才给自己改个新名字,这样看来他的反应这么大也不是什么意外。但当时我们大家都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为了能让自己下台,我只好说这不过是同名同姓吧巧合吧。可是王立濮一脸的阶级斗争嘴脸,巧合,你们给我巧合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是对我有意见就直接对我提,这样做是非常愚蠢的。为了不让误会加深,我不得不再解释。

王老师不是我们对你有意见,但这都是真事。你看他脸上的这道伤痕是在1986年执行任务时弄的。

我话刚说完,王立濮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又用手点了点另一张照片,照片上依然是穿着白大衣的几个人,只是站在后排的王立濮竟然剃了个光头。

王立濮一阵冷笑说你们想影射我就直说,这院里好多人都知道我在86年地震时受过伤,伤在头上。

听完王立濮的话,我们突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我不可致信地看着柜子里的照片,我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那都是临床系的师生的合影,包括一些郊游、活动的照片,我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这时才发现它们,一股冷气从背后蔓延。因为我看到了“他”口中的小村庄、小河、学校以及一切的细节。每次发现都如同重锤一般打在心上,脑子里嗡嗡作响。事情到此我觉得我已经明白真相,但又开始不明白。我的同学站在我身边应该如此,虽然说了句话,但语气弱得可以:那李建宾,刘利佳呢,我们亲耳听他说的这几个名字。

王立濮铁青着脸走到实验室门口,一把推开实验室的门指着楼道里贴着的照片说你们自己看。

那是一个大幅全影,照片上的大字写着“XX医学院建院二十周年”,而在第一排坐着的人下面用小字写着人名与职务,我们所说的那个人名都在上面……

哎现在想想当时发生的一切就像闹剧一样,你是不是看得也有些糊涂了。可是这个故事本身就是这样,最后的结束也是糊里糊涂的。当时王立濮还要继续追求这传闻的来源,我告诉他告诉我的是九一检验系的,可是王立濮却说九一届因为招生问题根本没有检验系。我们所说的就撤头撤尾成了谎言。最后没有办法我们甚至连王大爷,不,不知道姓名的尸体失去左眼和它心脏肿大的事情说了出来,结果听到这里王立濮突然平静了下来,他竟然只是警告我们不要再乱传这些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这让我们在迷惑的同时更对学校的一切有所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从那以后就连在宿舍里我们都有些避讳谈到这个故事,特别是我和一起见到“他”的那两个同学,他们一致认为我们遇到的是鬼,但我却不这么认为,我更相信我心中根深蒂固的阴谋论,只是现在找不到线索去证实罢了,但也是因为这件事让我对都市传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人言可畏,可以把假的说成真的,把死的说成活的,而大众不仅没有怀疑还要以讹传讹。所以我现在是我们学院里第一个研究Urban Legends的人,我希望可以从中得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字,竟然已经是凌晨了。希望你看完以后不要做恶梦呀,有空来找我玩吧,我带你去我们的实验室,去看王大爷,对了,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代号——伪装者,够不够牛B.

1996年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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